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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ursday, August 15, 2013

花和尚倒拔垂楊柳

智深道:「洒家是關西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帳前提轄官,只為殺的人多,因此情願出家,五臺山來到這裏。洒家俗姓魯,法名智深。休說你這三二十個人直甚麼,便是千軍萬馬隊中,俺敢直殺的入去出來。」眾潑皮喏喏連聲,拜謝了去。智深自來廨宇裏房內,收拾整頓歇臥。

次日,眾潑皮商量湊些錢物,買了十瓶酒,牽了一個豬來請智深。都在廨宇安排了,請魯智深居中坐了,兩邊一帶,坐定那二三十潑皮飲酒。智深道:「甚麼道理叫你眾人們壞鈔?」眾人道:「我們有福,今日得師父在這里與我等眾人做主。」智深大喜。喫到半酣裏,也有唱的,也有說的,也有拍手的,也有笑的。正在那裏喧鬨,只聽得門外老鴉哇哇的叫。眾人有叩齒的,齊道:「赤口上天,白舌入地。」

智深道:「你們做甚麼鳥亂?」眾人道:「老鴉叫,怕有口舌。」智深道:「那裏取這話?」那種地道人笑道:「牆角邊綠楊樹上新添了一個老鴉巢,每日只聒到晚。」眾人道:「把梯子去上面拆了那巢便了。」有幾個道:「我們便去。」智深也乘著酒興,都到外面看時,果然綠楊樹上一個老鴉巢。眾人道:「把梯子上去拆了,也得耳根清淨。」李四便道:「我與你盤上去,不要梯子。」

智深相了一相,走到樹前,把直裰脫了,用右手向下,把身倒繳著,卻把左手拔住上截,把腰只一趁,將那株綠楊樹帶根拔起。眾潑皮見了,一齊拜倒在地,只叫:「師父非是凡人,正是真羅漢身體,無千萬斤氣力,如何拔得起?」智深道:「打甚鳥緊?明日都看洒家演武,使器械。」眾潑皮當晚各自散了。

從明日為始,這二三十個破落戶見智深匾匾的伏,每日將酒肉來請智深,看他演武使拳。過了數日,智深尋思道:「每日喫他們酒食多矣,洒家今日也安排些還席。」叫道人去城中買了幾般果子,沽了兩三擔酒,殺翻一口豬,一腔羊。那時正是三月盡,天氣正熱。智深道:「天色熱。」叫道人綠槐樹下鋪了蘆席,請那許多潑皮團團坐定。大碗斟酒,大塊切肉,叫眾人喫得飽了,再取果子喫,酒又喫得正濃。眾潑皮道:「這幾日見師父演力,不曾見師父使器械,怎得師父教我們看一看也好。」智深道:「說的是。」便去房內取出渾鐵禪杖,頭尾長五尺,重六十二斤。眾人看了,盡皆喫驚,都道:「兩臂膊沒水牛大小氣力,怎使得動?」智深接過來,颼颼的便動,渾身上下沒半點兒參差。眾人看了,一齊喝采。智深正使得活泛,只見牆外一個官人看見,喝采道:「端的使得好。」智深聽得,收住了手,看時,只見牆缺邊立著一個官人。

摘自施耐庵《水滸傳》第七回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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